魚肉春卷

她最愛吃魚肉春卷。

從來覺得,魚肉春卷是奇妙的玩意。春卷本應乾身脆口,以蝦肉、肥豬肉或冬菇絲作餡料,是飲茶時經常出現的小食;但當以魚肉為餡料時,卻一下子變成了截然不同的食物,往往成為熱湯和米線的好拍檔。魚肉春卷的外層像腐皮,內裡則有點像墨魚丸的口感,但實際上,最主要的材料顧名思義當然是魚肉。

聽說,魚肉春卷是香港才有的食物,而大多數香港人對魚肉春卷的記憶,都是來自香港某連鎖米線店。在魚肉春卷仍未在香港普及時,她甚至有朋友是透過那間連鎖米線店,才第一次吃到魚肉春卷,但對於在荃灣土生土長的她來說,魚肉春卷簡直就是伴隨她長大的家鄉味道。

她的家,就在路德圍附近。路德圍是荃灣知名食街,既有大排長龍,將一碗豆腐花降價至港幣三元,兩間豆腐花店互相競爭的「豆腐花戰場」;亦有三不五時更換招牌,等待另一位老闆大展鴻圖/慘淡離場的舖位,這裡人流極多,同時競爭激烈。這裡是荃灣的美食天堂,同時也是飲食業最殘酷的修羅場。

從小到大,她最喜歡雄記粉麵的魚肉春卷。雄記就位於路德圍中心地帶、兩間豆腐花店對面,這裡的魚肉春卷外型更不像春卷,像牛脷酥,外貌不討好,內涵卻是雄記自家製、新鮮爽口兼彈牙的魚肉。讀中學時,她每星期都會和同學去一次雄記,每次她都會點魚肉春卷米線,配上同樣是雄記自家製的特製辣醬,那是絕對不會出錯的組合。

中學畢業後,生活範圍不像過往那樣圍繞在荃灣,但一有機會,她都回到荃灣吃雄記的魚肉春卷。每當有朋友稱讚某連鎖店的魚肉春卷好吃時,她都會顯出一臉食家的模樣,並提出總有機會,要帶對方到荃灣嘗嘗真正的魚肉春卷 ⋯⋯

天下魚肉春卷何其多,她獨愛荃灣路得圍雄記的魚肉春卷。曾經,她以為自己可以食魚肉春卷食到老,怎知道雄記還是扺不住時間,而在今年初結業。如今,當她走入路德圍時,昔日大排長龍的景象已消失無蹤,她只見一間間吉舖,以及人去樓空的雄記粉麵。雄記的結束,是因為疫情影響,還是店主純粹想休息而將老店光榮結業?已不得而知。

三十年是一個怎樣的概念?雄記由 1990 年開業至 2020 年結業,在這三十年間,雄記製造過成千上萬條魚肉春卷,餵飽了荃灣三十萬人口。現在雄記雖然不再存在,它已成為一代荃灣人的記憶。

味道是容易留住記憶的。願一切美好的,一切美味的,能夠長留在心底。

Storyteller:鍾宇晴 Priscilla Chung
Illustrator:GAAA @doublecheeseburgaaa